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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标题: 失独家庭:无处安放的余生
作品介绍: 时鹏 图/文
中国有句俗话“养儿防老”。
然而有这么一群人,他们的年龄大都50岁开外,这些父母大多经历过上世纪50年代的经济困难、60年代的文革浩劫、70年代的上山下乡、80年代的计划生育、90年代的分流下岗。当唯一的孩子因为一场意外不幸离世,而自己也很难再生养孩子。
他们发现,除了情感的煎熬,自己的余生已无处安放,他们被称为“失独者”。
据不完全统计,中国失独家庭已超100万,正以每年7.6万的速度递增。他们除了情感的煎熬,还要面临养老的窘迫,当他们年老体衰,需要孩子照顾时,不仅孤立无援,甚至连养老院都进不去。
他们的后半生,将于何处安放?
半个月前,我通过失独者QQ群找到这样一群人,尝试着走进他们的世界……
痛就痛在这伤痛无人能懂
雪天恨:女,1954年生,60岁,现居杭州。
女儿:泱泱,1978年生,1997年因居民楼坍塌遇难,生命止于19岁。
雪天恨和老公老王,幸福生活起航于 “钱塘江源头”的常山县。
这是位于浙江省西部的一个美丽县城。而恰恰是这个美丽的县城,因为一幢偷工减料的房子,给这对老人心中埋下了一辈子的悔恨。
老王祖籍在杭州,技校毕业后来到常山县狮子口水电站工作,后经人介绍认识了雪天恨,两人与1977年结婚,第二年有了自己的女儿,取名泱泱。
泱泱从小跟着奶奶一起在杭州生活,每年春节,是一家三口相聚的日子。
直到初中毕业,泱泱来到常山读高中,一家人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团圆。
据雪天恨回忆,泱泱特别的独立,薄薄的嘴皮很会说话,特别招人喜欢。1995年,雪天恨所在的单位常山棉纺厂盖房子,一家人分得一套79平米的2居室,从此有了自己正式的家。
1997年7月12日,泱泱高考完第三天。早上7点,夫妻俩离开家去上班,泱泱约好同学准备出去玩,9点多钟,这桩5层高的住宅楼轰然倒塌。
当雪天恨赶到现场时,眼前一片废墟,像个“面包”。一直不愿相信女儿会在里面,发了疯似的到处寻找,学校、班主任家、同学家……
直到晚上8点多,接到领导通知:“你女儿找到了,在医院……”
在医院外面临时搭建的棚里看到自己女儿时,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。
此次事故造成39人被埋,只生还3人。这次事件被当地政府定性为重大责任事故,参照交通事故赔偿标准,雪天恨与老公共得到赔偿款8.9万元。
女儿去世一年后,雪天恨和老公提前办理了退休,回到杭州,断绝了和从前生活圈子所有的来往,埋葬了他们在常山近30年的青春。
回到杭州后,雪天恨与老公也考虑过要不要再生育的问题,后来因为身体不好,就放弃了这个念头。
老王今年64岁,属于中国传统的男人,烧饭,家务事样样精通。夫妻俩住在一间30平米的老房子,老王的母亲已经89岁,老王说:“现在就是为了老人活,以后老人走了,都不知道该干嘛了!到时候找个养老院,过一天算一天。”
像雪天恨这样的家庭,在卫生部发布的《2010中国卫生统计年鉴》统计中,中国每年新增有7.6万个,50岁以上失独群体日益庞大,全国失去独生子女家庭已经超百万个。
雪天恨是这些失独家庭中的一个缩影。
2013年12月,杭州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发布《杭州市计划生育特殊家庭扶助制度实施意见的补充通知》,文件规定“对失独家庭给予一次性补助,独生子女家庭失去子女的,由杭州市计划生育公益金给予一次性5000元补助,各区、县(市)要结合当地实际再给予一次性补助。”
泱泱的墓地在杭州南山公墓的一处小山披上,墓碑的背面刻着一首诗,是雪天恨写给女儿的。老王说,再过些年,等我们住进了养老院,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来看她。
白天是人 晚上是鬼
醉流年:男,1962年生,52岁,现居嘉兴桐乡。
儿子:凯凯,1994生 2011年因煤气爆炸遇难,生命止于17岁。
“醉流年”这个网名是儿子生前起的。意思是老爸整天喝酒,生命在喝酒中一天天地流失。
而这句话,也成为了醉流年的真实写照。
在经历过两次打击之后,这个男人觉得生活再也没有什么希望了。
1982年,20岁的醉流年独自闯荡湖南,先后开过电冰箱配件厂,卖过服装,开过超市。90年代初,就已经是当地小有名气的老板,是别人眼中的“万元户”。1994年,醉流年和长沙姑娘芳芳结婚,并生下儿子凯凯。
而这时,命运的魔掌却悄悄的伸向了这一家三口。
2001年6月,妻子被诊断出直肠癌,醉流年拿出所有的积蓄为妻子请来了湖南省最好的专家,在花费了50多万元之后,妻子于2002年5月去世。
在埋葬了妻子之后,醉流年关闭了超市生意,过上了天天喝酒的生活。
“那个时候,只有酒精才能让我入睡!”醉流年无奈的说。
2008年,逐渐走出伤痛的醉流年带着儿子回到了老家嘉兴桐乡,开了一间服装店,毕竟儿子还需要人抚养。
2011年8月10号,和往常一样。早晨6点钟,儿子起床热早饭,“砰”地一声巨响,惊醒了还在睡觉的醉流年,赶到厨房一看,儿子已经倒在了地上。
脑子一片空白的醉流年赶紧拨打了120和110,在经过两天的抢救之后,儿子凯凯还是走了。
“我这一辈子在搞什么都不知道,努力打拼,受了这么多委屈,到头来什么都没有。”
儿子去世以后,醉流年租了一间农民房,除了一床被子是自己的,其他的家具都是房东的。白天出去工作,晚上就一个人在家喝酒发呆。更多的时候躺在床上用手机QQ和群里的失独者聊天,相互慰籍。
“我现在过的日子,白天是人,晚上是鬼!”醉流年自嘲的说。
经过几次和当地政府的谈判,政府答应今年给他一套经济适用房的名额,也将原来的补助提高到了700块钱一个月。
“你问我还有什么打算,我现在什么打算都没有,明年的事我都不想,等房子分下来,先装修一间住进去,以后慢慢再说吧。”说完,醉流年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。
中国网一篇评论文章指出,“独自凄凉无人问”是很适合失独者现状的一个简单描述。 计划生育政策是国策,是法律,在孤独的时候,失独者内心承受的压力和别人异样的眼光,却无处诉说。
虽然现在国家有政策鼓励失独家庭进行再生育或领养,但到了这个年纪,醉流年却极力反对,他觉得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。
一觉醒来 我为什么还在?
忘不了:女,1964年生,51岁,现居宁波。
女儿:幼幼,1994年生,2013年死于心脏猝死,生命止于19岁。
6月4日,是忘不了的生日。
去年的这个时候,女儿答应送给她一件衣服作为生日礼物,而这份礼物却变成了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。
2013年5月16日,中午12点,忘不了还在QQ上和女儿聊天,问她新网购的衣服收到了没有,满意不满意。
14:30,忘不了接到女儿同学的电话,说幼幼在跑步的时候晕倒了,正在送往医院。
在赶往医院的路上,再次接到老师的电话:“你到哪了?幼幼在抢救,我们都在等你……”
这个“等”字让忘不了很揪心,赶到医院的时候,老师和同学已经等在了门口,等来的却是一句:“我们已经尽力了……”
忘不了当场瘫倒在地上。
再次见到女儿,已经是在追悼会上,那一天,面对女儿冰冷的尸体,也埋葬了自己。
女儿出事以后,丈夫再也没有回过家。
忘不了说,中国的老百姓活的就是孩子,他们这个年纪的人,共同的话题也是孩子,没有孩子,什么都没有了。
有一次,走在街上碰到以前的同事,同事嘘寒问暖间,问起孩子的事,她也只能敷衍几句赶紧离开。“这让我很不舒服”忘不了激动地说。
“我觉得自己现在和别人是不一样的,别人都有自己的孩子,都有自己的家庭,我什么都没有,我是隔离于这个社会的。除了上班,我只有将自己关在房间里。”
精神慰藉是失独家庭面临的另一个重要问题。
“我现在最怕晚上睡觉,睡不着,满脑子都是女儿的身影,有时候我就在想,为什么一觉醒了我还在!”忘不了说。
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认为,中国的家庭结构是一个三角形,父亲、母亲和孩子分别是三个角,它是最稳固的结构,也是最脆弱的结构。
失独者通常会逃避社会,拒绝人际交往,自我边缘化。每到合家团圆的时刻,为了避免触景生情,他们往往躲亲避友,脱离了原有的社会关系网络,旁人一句不经意的话语,都可能刺伤失独父母敏感而脆弱的神经。当孤独冷淡成为失独父母的修饰性前缀,他们的晚年生活,难言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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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摄影师用摄影的手段来剖析和解释社会,秉承“以今日之事态核对昨日之背景,从而说出明日之意义”的理念。
时鹏也是其中一位。
他拍摄的《浙江失独家庭调查——无处安放的余生》,走进了浙江省失独家庭,通过他们失独后的悲惨境遇,从另外一个侧面去反思独生子女政策制度设计上的缺陷。
纪实影像能成为超越地域、时空、文化背景甚至语言文字限制的形象深度报道,侧重研究和解释“为什么”和“怎么样”的规律,直面社会问题,引起社会关注,最终促成问题解决。这是纪实影像的社会意义。
《无处安放的余生》结构完整,可见摄影师对摄影技术、叙事能力、分析社会问题分析能力的娴熟驾驭。而《浙江失独家庭调查——无处安放的余生》的社会意义和历史价值,更不可估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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